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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词汇

对古代汉语的词汇问题，着重要了解词的本义与引申义，分辨词的古义与今义。

一、单音词与双音词

一个词只有一个音节且用一个汉字记录，叫单音词;一个词有两个(或两个以上)音节且用两个(或两个以上)汉字记录，叫复音词。古代汉语里的词，以单音词为主。现代汉语里的词以复音词(主要是双音词)为主。如现代汉语说“军队”，在古代汉语里常说“师”;现代汉语说“鼓励”，古代汉语里常说“劝”。如《曹刿论战》中有这样一句话：“齐师伐我，公将战。”由七个单音词组成，译成现代汉语“齐国军队攻打我国，庄公将要迎战”，就变成了七个双音词。

从以单音词为主发展成以双音词为主，这是汉语发展的趋势。如果单音词占优势，那么同音词自然会很多，在说话时听者就容易混淆。改用双音词可以大大减少同音词。如“伐”字的同音词就有“乏”“罚”“筏”“阀”“垡”等，变成双音词“讨伐”“缺乏”“惩罚”“木筏”“门阀”“土垡”等就不是同音词了。古代汉语以单音词为主，所以很多单音词是一词多义。如“文”字有“花纹”“条文”“文字”“文辞”“文”“文言”“文献”“美德”“华丽”“掩饰”“装饰”等义项。这会给准确地理解文意带来困难。如果分别用“花纹”“条文”“文字”

“文辞”“文章”“文言”“文献”“美德”“华丽”“掩”“装饰”来表示，语义就比较明确。

单音词变成双音词，大体上是通过三种方式来实现的：第一，以一个形音完全不同的双音词取代原有的单音词某一义项。如用“气味”取代“臭”，“恐惧”代替“怵”，“战胜”代

替“克”等。第二，在原有单音词的前面或后面加上前缀或后缀从而成为双音词。如“鼠”“虎”前加“老”变成“老鼠”“老虎”，“姨”前加“阿”变成“阿姨”，“笛”“桌”后加

“子”变成“笛子”“桌子”，“石”后加“头”变成“石头”等。第三，在原有单音词的前面或后面加上一个同义或近义的单音词，构成一个双音词。如“道路”“旗帜”“婚姻”“衣裳”“征伐”等。

古代汉语里双音词不多，有些看似双音词，其实是两个单音词，阅读时不能以今义来解释古义。如《周易·系辞下》：“君子安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

可保也。”此处的“国家”不是现代意义的国家，而是两个单音词，国和家。古代诸侯的封地称国，大夫的封地称家。《周易·丰》：“天地盈虚，与时消息。”消，消减。息，增长。又

如《孟子·粱惠王上》：“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此处“妻子”也是两个单音词，即“妻”与“子”。

古代汉语中有一种比较特别的双音词，即联绵词。由两个声母相同或相近的字组成的双音词叫“双声联绵词”，如“踌躇”“参差”“仿佛”“慷慨”“倜傥”“伶俐”“陆离”“坎坷”

“犹豫”“唐突”等。两个韵母相同或相近的字组成的双音词(韵相同，古人所说的韵只包括韵腹、韵尾，不包括韵头，与今人所说的韵母不同)叫“叠韵联绵词”，如“逍遥”“徘徊”

“峥嵘”“窈窕”“披靡”“依稀”“从容”“须臾”“蹉跎”“龙钟”“逶迤”等。还有一种双声兼叠韵联绵词，如“辗转”“缱绻”“优游”“燕婉”等。非双声叠韵联绵词，如“跋扈’芙

蓉”“铿锵”“狼狈”“狼藉”“陵迟”“玛瑙”“滂沱”“珊瑚”“跳踉”等。

构成联绵词的两个字，实际上代表两个音节，所以“犹豫”又写作“犹预”“犹与”“由豫”“尤予”“容与”等。因此在理解其词义时，不能把它们拆开按每个单字的字面义去理解。

二、词的本义与引申义

一个词通常有几个甚至十几个意义，其中有一个是这个词的本来的意义，叫做本义。从本义直接或间接引申出来的意义，叫做引申义。如“文”的本义是“线条交错的图形、花纹”;用作动词，为“刺花纹”，引申为“华美、有文采”，与“质”相对;又引申为“礼乐制度”“文字”“文章”“文辞”“文饰…‘掩饰”等。例如：

①文首，白喙。(《山海经·北山经》)

译：头有花纹，嘴是白色的。

②越人断发文身。(《庄子·逍遥游》

译：越人剪短头发，在身上刺上花纹。

③《孝经》垂典，丧言不文。(《文心雕龙·情采》)

译：《孝经>规定的法度，居丧期间言辞不能华美。

④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苟子·解蔽》)

译：墨子被实用思想所蒙蔽，不懂得礼乐制度。

⑤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孟子。万章上》)

译：所以解说《诗经》的人，不要拘泥于文字而误解词句，也不要拘泥于词句而误解原意。

⑥衡少善属文。(《后汉书·张衡传》)

译：张衡少年时就善于写文章。

⑦小人之过也必文。(《论语·子张》)

译：小人犯了过错一定会加以掩饰。

引申义与本义的关系比较复杂，有的是从本义直接引申出几个意义。如“革”的本义是“去了毛的兽皮”。《诗经·召南，羔羊》中的“羔羊之革”，用的就是本义。从本义“去了

毛的兽皮”引申为“用革制成的甲胄”，如《礼记·乐记》：“贯革之射息也。”由此本义还可引申为“用革制作的乐器”，古代所谓“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术)中的

“革”就是用的此义。因为兽皮去毛是对原皮毛的改变，所以又引申为抽象的“改变、变革”，如《盐铁论·非鞅》：“革法明教，而秦人大治。”有的从本义的引申义再引申出新的引申

义。如“杖”的本义是“手杖、拐棍”，如《礼记·曲礼上》：“大夫七十而致仕，若不得谢，则赐之几杖。”从本义可引申为“泛指棍棒或棍状物”，如《吕氏春秋·贵卒》：“衣铁甲操铁杖以战。”又引申为特指拷打犯人的“刑具”，如《魏书。刑罚志》：“民多不胜而诬引，或绝命于杖下。”从引申义“刑具”，再引申为动词“拷打”，如《晋书·庾衮传》：“乃于父墓前自杖三十。”

掌握词的本义与引申义的关系，对理解词义有很大帮助。本义是根本，引申义是从根本上长出的枝条。抓住了本义，引申义就容易理解和记忆，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三、词的古义与今义

在汉语词汇中，有一部分词从古至今一直存在，意义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些词称之为基本词汇，如“山”“水”“日”“月”“人”“手”“鼠”“猫”“牛”“马”等。这些词不会

成为阅读古代汉语的障碍，数量也不多。

基本词汇以外的词汇称为一般词汇，从古到今发生了或大或小的变化。一般词汇大致有两种类型。

第一类可称为“死词”，即古代汉语中一些随着历史的发展而逐渐被淘汰(个别或在成语中有保留)的词。如“缶”“剕”“ 夬”“履”“须臾”等，其中“缶”(fou -种大肚小口的

瓦器)、“剕”(fei古代砍掉脚的酷刑)、“夬”(guai《周易》六十四卦的一个卦名)之类的词所表示的旧事物和概念的词，现已自然消亡;“雇”(麻鞋)、“斯须”(一会儿)之类的词所

表示的事物和概念虽然还在，但已有新的词来取代它们。

第二类词是古今字形完全相同或部分相同，但含义和用法完全不同或不完全相同。例如：

①弃甲曳兵而走。(《孟子·粱惠王上》)

译：丢弃盔甲拖着武器逃跑。

“兵”，现代汉语一般指士兵，指的是人，上古时期一般指武器。成语“短兵相接”的“兵”就保留了古义。“走”现代汉语一般指行路，古代汉语指的是跑。成语“走马观花”的“走”也是用的古义。

②善为国者，仓廪虽满，不偷于农。(《商君书·农战》)

译：善于治理国家的人，粮库虽然装满粮食，对于农业生产也不苟且马虎。

“偷”，现代汉语一般指“偷窃”，在古代汉语里，“偷”有“苟且…‘得过且过”之意。成语“苟且偷生”中的“偷生”即是此义，不能理解为“偷偷地活着”。

③阳虎去齐走赵。(《韩非子·外储说左下》)

译：阳虎离开齐国跑到赵国。

“去”，在现代汉语里多指要到达的目的地，古代汉语指离开某一个地方或某人。“去齐”不是“到齐国去”，而是“离开齐国”。

④入而徐趋，至而自谢。(《战国策·赵策四》)

译：(触龙)进来后礼貌性地小步快走，到了太后面前，就自己请罪。

⑤挥手谢公卿。(李白《留别金陵崔侍宴》)

译：挥手辞别公卿。

“谢”，现代汉语一般是“感谢”的意思，在古代汉语中，“谢”除了“感谢”之义外，常用的义项一是“道歉”“请罪”，

二是“辞别”。

⑥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史记·陈涉世家》)

译：如今逃亡也是死，发动起义也是死。

“亡”的本义是“逃跑”，引申为“丢失”。如“亡羊补牢”是说“羊走失了立即修好羊圈”，不是说“羊死了才补牢”。

⑦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左传·庄公十年》)

译：第一次击鼓振作士气，第二次击鼓士气衰落，第三次击鼓士气没有了。

在古代汉语里，“再”是“第二次”或“两次”的意思，而不是“再一次”的意思。如“三年再会”是说“三年之内会面两次”，而不是“三年之后再一次会面”。

⑧处穷间厄巷。(《庄子-列御寇》)

译：住在闭塞的小胡同里。

⑨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孟子·尽心上》)

译：不得志时不违背义，得志时不违背道。

“穷”在古代汉语里是“通”的反义词，意为“阻碍不通”，引申为“走投无路”;又是“达”的反义词，意为“不得志、不显贵”。在古代，缺乏衣食钱财一般叫“贫”，不得志、没有出路叫“穷”。“穷困”连用时，包含有“贫穷”的意思。

⑩窃货为盗。(《荀子·修身》

译：偷财物叫做偷窃。

11贼二人得我，我幸皆杀之矣。(柳宗元《童区寄传》)

译：两个强盗遇到我，我侥幸把他们都杀死了。

“盗”“贼”二字，古代义和现代义相反：现代汉语所谓“贼”(偷东西的人)，古代叫“盗”;现代所谓“强盗”，古代虽然有时也叫“盗”，但一般都称“贼”。

12 但赏功而不罚罪，非国典也。(曹操《败军抵罪令》)

译：只奖赏有功者而不惩罚有罪者，不是国家的法典。

在古代汉语里，“但”字一般作为副词，表示“只…‘仅”，很少用作现代汉语的转折词“但是”;现代汉语的“但是”意义在古代汉语里一般用“然”或“而”来表示。

对于一般词汇中的第一类即“死词”，可以通过查古汉语字词典来解决。至于第二类，都是一些熟字，古今词义有或大或小的差别，如果不仔细辨析，全按现代汉语来理解，就会曲解其义，造成误读，这应引起我们高度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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