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歌
丈夫又是很晚才回来,浑身裹着酒气,重重地倒在沙发上。萍倒了杯凉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你总是这样丈夫一口喝干凉茶:唉,没办法。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塞到她手里,收起来。萍一惊,那鼓鼓的信封犹如一枚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她没接,转身进卧室捧出一个盒子放到他面前。那盒子里装着他陆续交给他的、大大小小的信封,原封未动。他眼里就有疑惑的光在飘:你怎么了?萍!她漠然地说:我宁愿和你回乡下种地。我承受不住这压力。他笑起来:你瞧你,真没出息!怕什么?没人知道的。我不管别人知道不知道,可我知道!他一怔:你?你是我老婆呀!没错。可我不是这些钱的老婆。她咬咬牙,低下头,我,这些钱,你任选一样!他惊愕:萍!你疯啦?怎么说这种话?我是爱你的呀!你难道感受不到?她摇头:不,你不爱我!你凭啥这样说?我不明白!你明白。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我们离婚吧!你找一个能帮你藏钱、帮你花钱的女人。如今,这种女人多的是。萍!我不会答应的,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怎么会有今天?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他哽咽起来,是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供我上的大学,让我充满信心,让我一路春风你能想起这些,真让我高兴。你以为我图你的报答吗?夫妻间也图报答,那还叫夫妻吗?你以为往家里拿这些钱,会给我带来幸福是不是?倘若我是那样的女人,当初怎么会拒绝乡长的儿子而为你受罪?!他哑了,泪在脸上风干。许久,他说:萍,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不!她坚决地摇头,我再也不听你的保证了。这些钱,你必须给个归宿,否则,我不会过安宁日子。他傻了:怎么给归宿?烧掉?退掉?有些钱是谁送的我都忘了,怎么退?她突然哭了,很伤心。他也哭了,因为她的哭。她忽然止住抽泣,捧着他的脑袋,像过去在村边的河滩上,问:你还能吃得下过去的苦吗?他不解地看着她。我陪你一道去,带着这些钱她说。他明白了:让我自首?你真疯啦!我打听过了,不会坐牢。即使不坐牢,我也完了!如果不去,那才真的完了,这个家也完了他握着她的手:萍,你听我说,与其窝窝囊囊地没吃着鱼惹身腥,我们为啥不赌一把?现在都这样。你输定了,起码在我面前,你已经输了。他盯着她:难道你会举报我?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不定:我不知道会不会可我愿意再为你回乡下挑大土,挑一辈子也不说一声累我只求每天晚上能靠在你的肩头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再做一个老母猪下崽的梦他的心一热,泪水再次涌出。她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材料,放到他面前:这是你当局长几年来,所收的每一笔钱的记录,我替你写的,看看有没有出入他翻看着,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因为他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正被人一件件剥光了衣服赫然呈现在面前突然,她递给他一支笔,一支缠满了胶布的永固牌吸水笔,那是十年前她买给他的。他没有犹豫,在材料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扑通跪在地上,羞愧得不敢看她。她弯腰搂着他的脑袋,忽然哼起过去经常哼唱的儿歌:月亮月亮光光,照在我家西墙;西墙有个影子,那是隔壁小子几年来,这是夫妻俩最甜蜜安详的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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