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口
吃口
父亲给公社书记送了一麻袋劈柴,中学毕业以后,我就到公社的拖拉机站当了拖拉机学徒。上车的时候,正是秋翻季节,公社开了党委会,把拖拉机站的几台拖拉机都派到各个生产队支援生产队的秋翻。师傅驾着铁牛55,在去我们要去的那个生产队的路上对我说:我们开拖拉机,玩得就是技术,是靠技术吃饭的,你玩得好就吃得好,玩得不好,就吃得不好。我似懂非懂地说:我好好跟着您学呗!去了生产队的当天晚上,在队长家吃饭,是白面面片儿。白面面片儿是比较讲究的饭,我高兴得一连吃了三大碗,觉得吃技术饭就是好。可当我咽完最后一口饭抬头看师傅的时候,只见师傅的眉头上皱了几个皱,没有一点说笑,盘腿坐在队长家的炕上,一碗饭端在手里还在细嚼慢咽着,队长和老婆一边把剥了皮的煮山药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对师傅说着生产队穷,招待不好之类的话。师傅没有表情,吃完一碗就不再吃了。问队长这几天的伙食怎么安排,队长说:派饭吧,尽量让社员们给吃得好一点。师傅没吱声就领着我到了五保户的家里睡觉了。第二天开始吃派饭,派饭还是白面,乐得我合不上嘴,这不是天天过大年吗?可师傅还是说:我们玩得是技术,玩得好了,你就吃得好,玩得不好就吃得不好。我的确有点不知所云,这不是吃得很好吗?但因为是师傅的话,我还是点了点头。下午,师傅开始教我技术,让我把拖拉机开在地头沿着地埂向前走,按着升降器把犁放下去。我手握着方向盘,脚踩着油门,拖拉机突突突地拉着五铧犁往前走,拖拉机后面被翻起来一拢一拢的土,像一道一道的波浪,煞是好看,我兴奋极了。突然,师傅让我往高提一提升降器,耕得浅一些。我不解地问:不是说地要深翻吗?先浅一点!我抬起头看着师傅那没有表情的脸,把升降器往起提了提。师傅轻轻拍了拍我的膀子说:这就是技术饭!得有个吃口。技术饭?吃口?对!这就是技术饭!我依着师傅根据地形控制着升降器,耕得浅浅的,拖拉机开到地头的时候,师傅又让早一点升起犁来,地头的空地留得要大些。快收工的时候,队长到了地头,伸出手往翻起的土里插了插,又回头望了望大片大片没有翻过的地头,啥话也没说,扭头就走了。晚上我和师傅刚钻进被窝里面,几声凄厉的杀羊声就传了过来。第二天的饭是炖羊肉。饭后,还是我驾车,师傅让我把升降器往下按一按,耕得深一些。我说这耕地的学问还是蛮大的,师傅说行行出状元嘛,哪行都是有学问的,哪行都有个吃口。我把拖拉机的升降器又往下按了按,问师傅,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的吃口在哪呢?师傅一下就把脸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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