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和德子
白露和德子
白露不姓白,
小名白露,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白露那天生的。德子是惊蛰,可他叫蛰子,乡间的老学究说:蛰者,潜伏于冻土之下,不食不动之蛇蛙也。人何以比作蛇蛙乎!叫来叫去,便成了而今的名德子。德子高个儿,憨憨实实的,可这两年也开了窍,退了九亩责任田,干起自行车修配的行当。德子说:别小看这行当不济,背背拉拉一天一张大团结,给个科长都不换!白露乜斜了他一眼:谁不换?往下说呀!德性!俗话说,打是疼,骂是爱,白露嘴上骂他德性,可她那脸上笑得甜,喜欢的就是德子那德性。时光荏苒,眨眼间到了白露节。德子从镇子里回来,喜滋滋的,嘴里还打着好听的口哨,推开了白露家的栅栏门,故意干嗽了两声,没人应,正在踌躇,白露走了出来。白露嘻嘻笑着,露出了两排极整齐、洁白的牙齿,只把手一点,德子随她进了屋。给德子怯怯地,把背在身后的一个用纸包装的小卷递给白露。白露打开了,是一件粉红色的鸡心领毛衣。德子说:试试,合适不?白露麻利儿脱下外衣,只一件花格格衬衫,她把毛衣穿了,照照镜子,她笑,镜子里的她也笑,她像一朵带露的蔷薇,镜子里的她也像一朵带露的蔷薇。白露转回身,张开双臂,忘情地向德子扑去。德子忙向后退了三五步,咚地一声脑勺磕在立柜上,一面揉着脑袋,一面说:别,别,咱柳树庄的姑娘是不可以这样的!白露稍有不悦,一忽儿,便消散了。收了秋,呼呼的北风再也关不住,从燕山的那一面闯进来。春节的爆竹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正月十五元宵节步履匆匆来到了。德子在堂屋里,黑咕隆冬地正忙活着摊儿的事儿,白露披一身细碎的雪花挑帘进来了。白露抻过德子的手,向他的手心里一拍,留下了一方小纸。德子惊讶地说:呀,票,啥戏票?白露说:现时,谁还看戏,知道嘛,歌星,真正的八大星座!二十五元一张票,值!德子吃惊不小,可他喜欢白露。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白露,心里总那么滋滋润润的。白露在转身挑帘儿的一刹那,回首干干脆脆地嘣出两个字:想着!然后,冲德子一笑,早飞出了门外。白露立在剧场的台阶上,盼着德子的身影。有时,她还常常乜斜一下身边,仿佛在某一刻,德子突然用手蒙住她一双眼睛入场的铃声响过了,白露又向小街扫视一遍,才向剧场退入。此刻,她心里忽地一亮:兴许这德子提早入场了,她想至此,一阵兴奋,接着口中不出声地骂句:傻德子!然而,事实是:德子终于没有去剧场,白露只是心里惦记她心上的德子,挺好的一场八大星座演唱会,吹灯泡汤了。白露挺丧气的,当她走出剧场时,她忽觉应该看看德子去,她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定是德子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然德子是绝不会失约的。她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有理。两脚快快地蹬,耳边的风呼呼地响。啊!那白白的布幌子,飘在她的面前,他在那儿,他一定在那儿,白露一面骑车往前奔,一面心里喊着。果然,德子在,在他的摊位上,双手在水盆中按着一条打饱了气的红红的车带子。白露立在了他面前,本来想吼,可她没,只等他发现她的一刹那。德子的水盆里漂着几片薄薄的碎冰片,那双浸泡的双手,满是黑皲皲的大裂口子,叫人看了心上发麻。白露窝在心头的火,灭了一大半。德子顺着面前的一双脚向上望去,哦,是白露。喃喃地说:白,白露,是你,你不是白露心绪烦乱,又当着人面,不好说旁的,半晌,只是问:德子哥,咋没去?德子低下头,不再言语。白露催促他:说呀,咋?德子吭哧半晌,才说:白露,你听我说,我趁今儿个灯节,赶集听戏的人多,活儿肯定比往日价忙,这良机能错过吗?庄稼人,指望啥哩!连带眼儿的铁饭碗也没有咱的份呀!白露早已听得不耐烦。可她还是耐下性子等德子说完,随口问道:那,票呢?德子卟哧一笑:卖了,翻了一番,给咱五十块,真妈的冤大头!嘻,都归你,等于你也白听了一回八大星座。白露扭脸走了,从那白皙的脸上,滚落一颗颗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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